“只是，皇上本來就不太愛去惠嬪娘娘的鐘秀宮，經過了今天的這一出兒，以後還會不會光顧鐘秀宮，可就難說了。”另一個宮嬪附和道。她們分明是在羞辱她呀！

錢惠臉上並無變化，也不理她們，從乾正殿門口出來，往明陽宮的方向走去。蘇文媚將她們對錢惠的侮辱看在眼裏，覺得忍無可忍。

“站住！”蘇文媚說道。她不緊不慢地從轉角處出來，看向了兩個嚼舌根的宮娥:“皇宮是什麽地方，何時輪到你們說三道四了？”

兩個嬪妃惶恐，慌忙跪下:“嬪妾參見皇貴妃娘娘！”

“在這宮中，本宮不想再聽到任何人說三道四，你們便在這裏跪足三個時辰，以示懲戒。”蘇文媚說道。

兩人垂下頭，似乎有些後悔剛剛的多嘴多舌，卻也答到:“是。”

她扶起錢惠，錢惠朝著她福了福身:“皇上吩咐臣妾三跪九叩，扣遍皇宮，臣妾便先告退了。”錢惠說著，也不等蘇文媚回答，徑自走了。

“哎！”蘇文媚輕喊一聲，錢惠像是沒有聽到一般，自顧自地往下一出走著，跪地，磕頭。

蘇文媚總覺得怪怪的，雖說錢惠在外人面前一向寡言少語，可是與她卻總要親近些。如今這般，總有些反常。

她又是個一向溫柔的女子，若真讓她一個人叩遍三百宮，她來日又要怎麽面對呢？

思及此，蘇文媚上前去，拉住錢惠:“咱們不跪了，咱們去求皇上。我相信不是你做的，一定有辦法找到幕後之人的。”

“娘娘。”錢惠說道:“君無戲言。皇上說過的話，又如何能夠反悔？你若再攔著我，便是害了我，也讓皇上難做啊！”

錢惠說著，又往前走，到了明陽宮門口，徑自跪下。是啊，如此一來，皇上也會難做的。

蘇文媚索性上前來，與她一同跪下，三跪九叩。錢惠詫異地看著她，蘇文媚朝著錢惠挑了挑眉:“無論如何，我都在。”

錢惠也便沒再說什麽，與她一起跪地磕頭。漸漸地，兩人膝蓋處被磨破了，額頭也滲出了點點血跡。

小李子前來宣皇上的口諭，若是惠嬪累了，便可以歇一歇。然而，惠嬪卻不理，徑自往前走著，叩頭。

蘇文媚不知道，他便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她們，看到她額頭破了，便派了小李子過來問候。作為一國之君，這就是他最後的妥協了。

兩人一路磕著頭走著，到了景明宮門口，兩人正在磕頭，冷不防一盆冷水兜頭而過，朝著錢惠潑了過去，蘇文媚站在旁邊，也被濺了些水。

“啊！”香羽跪下“奴婢不知道兩位娘娘到來，還望娘娘恕罪！”

“你！”她分明就是故意的！蘇文媚怒了。錢惠渾身被淋濕，卻也沒什麽神色，自己起身朝著下一個宮殿走去。蘇文媚撿了個石子，跟在她身後，轉身就要朝著香羽扔去。

錢惠卻像是看穿了一切。她拉住她，一起走。

叩過了三百宮殿，兩人都已幾近虛脫。便各自回宮去，準備洗一洗。

檳兒為蘇文媚準備好了熱水，她才準備起身洗澡，便聽到了秀雲的聲音。

“娘娘！”秀雲強闖了明陽宮“娘娘！惠嬪服毒了！娘娘快去看看吧！”

什麽？蘇文媚如遭雷擊，於是穿上衣服，迅速往鐘秀宮跑去。只見床榻之上，錢惠已經換上了一身幹凈的衣服，她躺著，似乎沒有了幾分氣息。

“阿惠”蘇文媚顫抖著，一步步走向床邊。錢惠聽了蘇文媚的聲音，轉過頭來，輕咳了一聲“文媚。”

蘇文媚眼淚如大顆的珍珠落下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。

“你知道世間最毒的藥是什麽嗎？”錢惠問道。蘇文媚坐到了她的床邊，挽住了她的冰涼的手，將她的頭往自己身邊靠了靠。

“世間最毒的藥是情啊”錢惠嘴角含血，眼淚也順著耳邊流下“他一早來了書信，他說他要娶別人了，他讓我忘了我。”

周宴，蘇文媚曾經聽她說過的，她從十二歲起，就已經心心念念著的男人。如今，這樣的消息竟然這樣殘酷啊。

“文媚”錢惠繼續說道“你不用內疚，這是我自己的選擇，是我自己活著太痛苦了，我忘不了他忘不了啊！”

“我這一生，做的兩件錯事，其一就是聽從父親入了宮；其二，就是在你初次進宮時，我在給你的人參湯中下了媚藥。如若不是這樣，你的人生大概也會不一樣吧。”

錢惠知道，蘇文媚傾城絕色，程鄴也是喜歡著蘇文媚的。然而，她是皇上的妃子，又如何能與其他人共結連理。錢惠一直覺得，蘇文媚性子無拘無束，當和七王爺在一起，才會無拘無束。

可是，也許，在喝下那碗人參湯的時候，一切都不一樣了。

蘇文媚看著錢惠，眼淚便止不住，她不住地搖頭。其實，人參湯的事情，她也許很早以前就知道了。她下的分量少，還不足以讓人失了理智。所以，那晚並沒有真正意義地發生什麽，或者改變什麽。

迫使她入宮的，是莫蘭嬙的手筆啊。

“我不恨你。其實，我早就知道了。”蘇文媚說道。她知道，那時候的錢惠地位不高，宮中又有莊賢人和莫蘭嬙打壓著，所以一直仰人鼻息。

“文媚，對不起，對不起。我做錯了一件事，一生都有負於你如今這般，也算是為自己恕罪了”

她從床邊掏出一封書信和一塊玉佩“若有可能你能不能替我交還給他便說錢惠祝他幸福”

錢惠說完，似乎再也支撐不住，倒在了蘇文媚的懷裏。蘇文媚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，樸漱漱地落下。

她在宮中，也只有錢惠一人真心待她呀！如今，錢惠便是以這樣的方式，離開了人世間。

蘇文媚木訥地將信封和玉佩收好，轉身朝著鐘秀宮外走去。她擡頭看天，初夏的日頭有點大，她有些眩暈，一個不穩，便直直地朝後倒去

一抹明黃色的身影趕來，將她擁入懷中。

蘇文媚在宮中休養了多日，無論程乾用了什麽辦法，始終不能再將她逗笑。

如霞留在了明陽宮內，頂替了檳兒的任務。

直到三日後，她打翻了皇貴妃最愛的花瓶，被罰去了刑部。

不明真相的人都說，皇貴妃娘娘鐵石心腸，為了區區一個花瓶，就將一個跟在自己身邊許久的宮女打入了刑部。

然而，到底因為什麽，蘇文媚和如霞都心知肚明。她這幾日，都有派人跟著如霞，直到看到了如霞和李美人勾結，才找了個由頭，將她打入了刑部。

刑部。

蘇文媚邁著步子，一步步地靠近如霞，如霞也擡起頭來，看著昔日親和友善的主子，如今這般冷面的模樣。

“皇貴妃娘娘……”她從地上站起來，就朝著蘇文媚磕頭。

“如霞。本宮待你不薄，你就是這樣回饋本宮的？”蘇文媚開口:“巫蠱娃娃的事情，你也參與了對不對？”

如霞不自覺地低下了頭，捏了捏衣角，不作回答。

“為何？！”蘇文媚繼續問道。

“娘娘。”如霞自知瞞不過了，索性將心裏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:“在娘娘心裏，奴婢永遠都比不上檳兒對嗎？檳兒生病時，奴婢頂替了她的位置。可是當她好了，娘娘便又將奴婢推到一邊，重用她了是不是？”

蘇文媚驚愕，難道，如霞犯下這樣的錯，是因為自己的偏心？

“在本宮心裏，你與檳兒都是一樣的。若你真心待我，本宮必不會薄待了你。可是你如今背叛了本宮，本宮也斷不會留用你了。”

“娘娘！”如霞慌了，爬到蘇文媚身邊，不住地磕頭:“娘娘！奴婢知道錯了。奴婢一時糊塗，所以起了不該有的心思。是奴婢錯了，奴婢不應該！”

“可是娘娘！”如霞擡起頭來:“她們是讓奴婢害您的，奴婢沒有。奴婢只想鏟除檳兒，絕沒有害您的意思啊！”

“檳兒跟隨本宮多年，你以為，本宮會將她當做奴婢，隨意棄掉嗎？”當年，蘇文媚在顧府遇襲，檳兒不顧自己的安危，上前要替她擋劍；私逃出宮的生死相隨，她都一直記著呢。

她又如何能夠在危難時，隨意棄掉檳兒？

“你以為，一個巫蠱娃娃，就能瓦解本宮對她的信任？或者，要了她的命？”蘇文媚說道:“你未免了太天真了。”

更天真的是，她還沒有動作，錢惠就跳了出來，替明陽宮扛了所有的罪責。這也許，會是蘇文媚一輩子的痛了。

“所以，娘娘，如霞永遠都比不上檳兒，對嗎？”如霞問道。

“從你動了歹心的那一刻起，便再也……比不上了。”蘇文媚說道，如霞的眼慢慢褪去了光。

出慎刑司的時候，蘇文媚特意交代了，留著如霞的命，往後，說不定還有用。檳兒跟在她的身後，也不知蘇文媚和如霞說了些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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